浩然：《西沙儿女》（奇志篇）下卷25

胜利的喜悦，保卫祖国神圣领土完整的胜利喜悦，洋溢在南海西沙。

这种喜悦，在一个曾经遭受过近一个世纪的帝国主义侵略、蹂躏，吃尽了国破家亡、山河碎裂苦头的中华民族来说，是何等的高尚呀！

这种喜悦，在这些曾经在过去的年代，用鲜血和生命保卫过这块领水、领土，在当了国家的主人之后，又以辛勤的劳动和汗珠灌溉了这块领水、领土的人民群众来说，是何等的宝贵呀！

这种喜悦，从西沙自卫反击战的第一声炮响的早晨，一直持续到繁星满天的深夜。

潮水也被喜悦鼓动起来了，哗哗地喧响不息；恰似无数组管弦乐器、打击乐器、民族乐器和西洋乐器，一齐吹吹打打。

各种类型的船只，象穿梭一样往来奔忙。

运输物资的渔轮。

补充给养的汽艇。

传送消息的舢舨。

琛航岛避风港里，众多的大小渔船，星罗棋布地围绕在两艘刚刚开到的巨型的驱逐舰的周围，飘飘荡荡，宛如翩翩漫舞。

人们热烈地议论着：

“好大的舰哪，赛过两座大楼！”

“早上要是在这里，敌人的舰艇一个也休想跑掉！”

“这回只不过是给西贡当局一点颜色看，哪里跟他们动真的啦？”

“对的。这叫小试锋芒，让他痛一下，看以后还敢不敢张嘴巴！”

“说来也真有趣。西贡小丑也要往这块肥肉上咬一口，不料想锛掉了牙齿！”

“哈，哈，哈！”

这时候，有几条小舢舨，从琛航、广金和晋卿几个岛的方向开过来，把那上边的人送到大军舰上。

军舰上正召开紧急会议。

各路英雄都欢聚在一起了：各舰艇的指挥员，各岛驻守民兵的干部，还有几名刚刚随舰赶到的海军指挥所的领导和陆军作战部队的领导。

阿宝走进会议室的时候，看到总指挥身边坐着的阿爸程亮。

阿宝找个位子坐下的时候，又看到对面正望着他微笑的符海龙。

在这样的场合，许许多多想要交流的感想和话语，不方便，也不可能表达完全。

他们只用一个简单的眼神，交流了复杂的一切，而且仿佛立即被彼此领会了。

前线总指挥首先传达了中央军委和国务院对参加这次西沙自卫反击战的海军和民兵嘉奖令。他又表扬战士和民兵们打得勇敢，打得顽强，打得有理、有利、有节；评价这次自卫反击战打出了军威，打出了国威，打出经过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战斗洗礼后的国防力量的新水平。

最后，他向大家传达中央军委的命令：立即收复被南越西贡当局侵占的珊瑚、甘泉和金银三岛，给侵略者以严正的惩罚！

这是多么振奋人心的消息呀！

热烈的掌声代表了人们坚决拥护的心意。

阿宝高兴得差一点跳起来，情不自禁地又朝符海龙看一眼。

符海龙那紫红的脸上放起光芒，两只大眼睛显得更加明亮。

阿宝又转身看阿爸。

程亮正跟海军指挥和陆军领导小声地交换意见。

陆军领导布置了具体安排：拂晓前由海军舰艇把登陆部队送到前线。

程亮代表地方政府发言了，他的声音是那样的宏亮：

“我首先代表西沙的渔民，感谢人民海军同志！你们保卫了我们西沙领海，保护了我们公社社员的生命财产。我再代表全体守岛的民兵、驻岛的渔民，表示坚决拥护中央军委收复我国三岛的命令。我最后提一条建议，西部这三个岛子，我们都是熟悉的，礁盘太大，水的深浅度很不相同，涌浪又急，军舰根本不能靠岸。这就给步兵登岛带来了困难。安排不当，还会造成不应有的伤亡！”

总指挥插言说：“你的看法很正确！”

程亮继续说：“我们今天海战打的是人民战争，明日收复岛屿，也应当打人民战争！”

阿宝听到这儿，猛地站起身，大声说：“我有一个具体建议。明日，我们民兵用舢舨运送解放军同志登岛，这样又快又保险哪！我们一定保证完成任务，请首长们答应我们的要求！”

程亮听女儿一说，先哈哈大笑起来。

他是因为女儿把那种渔家青年妇女直爽的脾气带到这样的会场上来了，还是因为女儿跟他想到的办法完全一样而发笑呢？

阿宝被笑得不好意思了。

参加会的人，全体都支持阿宝的意见和要求。

散会以后，阿宝登上返回琛航岛的舢舨，一边摇着橹柄，还忍不住地笑。

这种笑里，不仅带有更多的兴奋和满足，尤其是，对即将来临的新的战斗的热烈期望。

岛边的礁石上，有一盏红灯给她引航。

灯光象一条金丝线，长长地投在水面上，激动地颤抖不停。

黎阿伯、亚娟带领一群民兵和社员，在这里等候她多时了。

七、八只手把她拉上岸。

十几个人把她围在中间。

听不清几张嘴同时在问她的话：

“怎样，有何新任务下来？”

“快些讲，等急了我们！”

“晓得根底，早些准备！”

阿宝又接上了她从会场带来的笑。

黎阿伯懂得事体，就对众人说：“莫要再叮问了，这是军事秘密；该让大家知道，支书会传达的。”

亚娟逗趣说：“我问个非军事秘密吧。”她说着，扯住阿宝的手，“看到咱们那位英雄舰长了吧？”

阿宝一边走着，一边点点头。

亚娟不放松地追问：“你对他说什么了，表扬呢，还是祝贺？”

阿宝继续走着，又摇摇头。

亚娟还是不肯罢休：“他对你说什么了，夸奖呢，还是感谢？”

阿宝再一次摇头。

亚娟故意生气：“哟，这也不能告诉我们一句，都成了军事秘密吗？”

阿宝终于开口了，半玩笑、半认真地说：“在这样祖国领海、领土是完整还是欠缺的关键时刻里，我们一个革命者，心里想的，嘴里说的，除了斗争、斗争，还能有什么话呢？”

所有的人都笑了。

笑得很热情，很庄严。

因为这句话，把西沙的老一代，还有西沙新一代儿女们的心，都给打动了。

笑声一路，通向战斗的坑道，传到每一个战位上。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