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有之乡专访刘继明

 

刘继明,中国当代著名作家,1963年出生,武汉大学中文系毕业。历任湖北省歌剧舞剧院编剧,《长江文艺》编辑,《天下》杂志主编,第五、六届湖北省作家协会副主席,专业作家(正高二级)等职,上世纪90代以“文化关怀小说”享誉文坛,新世纪初,又以一系列小说随笔和文论成为底层文学和新左翼文学的代表作家之一,被誉为“新社会主义文学”的开拓者,曾入选进步文化网和澳洲《评论家周刊》“50名中国最具影响力进步知识分子”。主要作品有中短篇小说《前往黄村》《海底村庄》《启蒙》,长篇小说《江河湖》《人境》《黑与白》,随笔文论集《我的激情时代》《辩护与呐喊》,以及《刘继明文集》(10卷)。《江河湖》入选2010年度《当代》长篇小说论坛"十佳长篇小说”,《人境》入选2016年度《收获》长篇小说排行榜,入围2016年度中国长篇小说金榜和中国小说学会长篇小说排行榜。2023年和2024年,《黑与白》先后在中国香港和大陆出版,多家网站连载连播,2025年,《黑与白》英文版在美出版。

 

 

近日,乌有之乡网站站长范景刚采访了刘继明。

 

范景刚(以下简称范):刘老师您好!欣闻您的长篇小说《黑与白》英文版在美出版,并由亚马逊向全球发行,在此向您表示祝贺!

《黑与白》中文版问世两年来,在非精英读者群体中引起了广泛的关注和讨论,光是评论文章就有100多篇,除少数专业文学评论家之外,大多数都是出自普通读者之手,这跟您以前的作品影响主要在精英读者和文学圈内大不相同。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变化呢?

刘继明(以下简称刘):出现这种种变化,主要是因为作品本身以及作家的写作立场决定的。2023年底,我曾经在一次《黑与自》读者见面会上说过:“在我四十年的写作生涯中,我从未像今天这样帖近过我的读者。在你们中间,有产业工人、铁路工人、农民工、公司职员、医生、农技员、心理咨询师、销售员、教师、大学生、机关干部、企业家等等,年纪最大的七十多岁,最小的才十九岁。面对着你们,我最想说的一句话是:《黑与白》是为你们而写的。在这部120万字的作品中,不仅写出了我对百年中国革命以及我们共同经历的这个时代的深入思考和观察,也写出了你们的悲与喜,苦与乐,光荣与梦想,抗争与呐喊。因此,我不在乎主流文坛如何评价它,是否接受和喜欢它;我在乎的是你们能否接受和喜欢它。”

也就是说,《黑与白》首先是为占中国人口大多数的中下层老百姓写的,而不是占人口少数的精英,这决定了它的读者和传播范围与我以前的作品不同。很久以来,正如大多数作家一样,我身处体制,面对的首先是主流文学界所代表的一整套价值和审美规范,这种规范体观的是一种精英化的趣味,同时对大众施加影响,任何作家的创作都受制于这种影响和控制,我也不例外。直到《黑与白》,我才从这种影响和控制中走出来。

 

范:有人对《黑与白》中一些人物的原型很感兴趣,热衷于同历史和现实中的真实人物对号入座,您怎么看这种现象?

刘:社会生活是文学艺术取之不尽的源泉,作为一部现实主义小说,《黑与白》无疑从现实生活中获得了许许多多的灵感和启示,但小说作为一门虚构的叙事艺术,它塑造的人物是经过加工的艺术形象,正所谓鼻子来自河北,嘴巴来自山西,用恩格斯的话来说,是比现实更集中、更突出的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因此,将《黑与白》中的某些角色同现实生活中的真实人物简单地划等号,是违背文学常识的。

 

范:《黑与白》的出版和传播,也跟您以前的作品不同,比如它先是在我国的香港地区出版,然后才在内地出版,同时在网上以连载和连播等形式传播,突破了由期刊到出版社的传统文学传播模式,体现出网络时代的典型特征,这种在普通读者中传播并由普通读者评论的方式,也是“为人民而写,由人民来评”的人民文艺的本质特征。孔庆东教授曾经说,《黑与白》的出版和传播方式本身也构成了一个历史。您怎么看?

刘:之所以出现这种状况,除了前面说的作品本身以及作者的写作立场,也有不得已的原由。比如《黑与白》从一开始就受到主流文学期刊和出版社的拒绝,出版后主流文学评论界始终保持冷漠的态度,再加上有关部门以各种方式对这部小说以及作者本人的打压等等,其结果却反向促进了作品的传播。

  

范:乌有之乡的《黑与白》连载和不少评论文章都被要求删除了,很多网友大惑不解。《黑与白》正面书写土地改革、人民公社等历史阶段,尝试弥合新中国“两个三十年”的断裂。这种历史观与魏巍晚年对毛泽东时代的捍卫一脉相承。有的读者认为,《黑与白》是一部后改革时代的改革文学,揭露了某些背叛初心的官员结党营私,企图将改革引向资本主义邪路的丑恶面目,塑造了以陈沂蒙为代表的坚持社会主义改革的改革者的形象,是一部站在人民立场,全景式描写中国革命、社会主义建设和改革开放百年历史的史诗性作品,真正践行了“以人民为中心”的写作理念。然而,这样一部充满正气的长篇巨著,却遭受了如此不公正的待遇,作为《黑与白》作者,您心里一定承受了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吧!

刘:《黑与白》本身就是一部在痛苦中孕育的作品。从构思、创作到出版,我经历了作品中许多人物的痛苦和欢乐,从绝望到新生的凤凰涅槃般的过程。正如一首歌唱的那样,痛苦着你的痛苦,悲伤着你的悲伤。《黑与白》不是从它写完甚至出版的那一刻才完成的,而是在许许多多读者读到并参与到评说中才真正完成的。所以我说,一部文学作品的生命力不是由那些权威的评论家和精英们书写的文学史决定的,而是根植于千千万万乃至一代一代普通读者的反复阅读和评论。至于权力的打压也好,封杀也好,在真正杰出的作品面前,不过是蚍蜉撼树,螳臂挡车,最终将成为历史的笑料。

  

范:网传《黑与白》英文版出版后,湖北省有关部门派人对您进行训诫,有这回事吗?

刘:说“训诫”也许并不确切,但单位的确派人去我家了解过情况,所谈内容含有训诫意味,但他们对作品及相关情况了解不够,不乏曲解、误读甚至误解,我向他们进行了具体辨析和解释。

  

范:网传您被限制发表演讲和出国探亲是怎么回事呢?

刘:今年4月初,我应海南省旅琼文艺家协会和观澜湖集团邀请,做一个题为《社会主义文学的高原和高峰》的讲座,海报都发布了,但就在前一天主办单位收到湖北省有关部门函件,要求取消讲座,对方给出的理由是,由于《黑与白》一书,我包括演讲讲座在内的言论权受到限制。至于被限制“出国探亲”,我女儿在英国上大学,一年多前我就向湖北省作协提交探亲申请,但一直未批准,也不给任何理由,据人事部门工作人员透露,具体缘由也是因为《黑与白》。我才知道,由于这部小说,我作为一个作家和公民乃至父亲的正当权利,都被有关部门悄悄没收了。

中国在宪法和党章上都标明是以实现共产主义为远大理想的社会主义国家,包括《黑与白》在内,我的许多作品都对资本主义进行了批判,有关部门限制我出国探亲,难道是担心我背叛社会主义,投奔英国这样的老牌资本主义国家吗?抑或他们觉得我压根儿就不应该批判资本主义?我百思不得其解。

  

范:有关部门这样做有法律依据吗?

刘:我不知道。《黑与白》在香港出版不久,湖北省作协就曾派人找我谈话,说有关部门正在找专家审读,但一年多过去了,审读意见还未出来,我多次询问,对方都回避了,而在对《黑与白》未作出任何正式“定性”之前,有关部门肆意剥夺作者的合法权利,我认为是极不正常的,是违背宪法以及“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文艺方针的,也违反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出入境法和护照法。对此,我正在咨询律师,不排除向法院提起行政诉讼。

  

范:在当代中国,您被广大读者亲切地称为“新时期的人民作家”,作为一个极具思想洞见的左翼文学家、批评家,您对广大左翼青年的寄语是什么?

刘:我在第二届写作研修班开班仪式致词中谈到,若想成为一个红色写手,首先应该过“三关”,立场关,感情关和语言关。所谓立场关,是指要具有坚定的共产主义信仰,所谓感情关,是指要从内心深处与劳动人民共情。我想这“两关”对你所说的左翼青年同样适用。

  

范:《黑与白》英文版译者在后记中说,《黑与白》英文版的问世,“将为国际读者了解中国的现代演变提供前所未有的视⻆,并成为世界⽂学经典和⻆逐诺⻉尔⽂学奖的强有⼒竞争者”。据悉,继英文版之后,《黑与白》俄文版、韩文版也将陆续问世。在此,祝《黑与白》传播更加广泛,也祝您为中国文学走向世界和推动社会进步做出更大贡献,也希望有关部门早日解除对您的出境限制。

刘:谢谢!

 

编辑:红日欲出

来源:乌有之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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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5年4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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