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谓国家主义？

文/李达

国家主义是资产阶级为要使一民族与他民族分裂，彼此发生敌对关系时对于国民群众所施行的一种政策，这种政策具体的表现，或强制他民族，使用自己的国语、自己的文化、自己的风俗；或依自己的支配机关及教育机关（学校、新闻、书籍、戏院等），使国民群众对于祖国的爱慕与民族的夸张，对于他民族的敌视与憎恶；或与他民族为争市场、原料、劳动及投资而斗争。这种国家主义，因两民族间的资产阶级竞争的尖锐化，遂变成一种爱国主义。此外，又有所谓同化政策，资产阶级想获得他民族所构成的市场，而该民族的资产阶级，没有力量为敌对的行动，又没有其他强有力的竞争者，于是采用一种同化政策。所谓同化政策，是消灭他民族所有民族的特质，而使其同化于自民族的言语与文化的政策。例如旧俄罗斯的资产阶级，想扩大自己的势力于东方，对于撷巴西人及齐冷人，施行一种同化政策，因为这两种民族的资产阶级，没有何等敌对的行动，同时，又没有侵入其市场的强有力的竞争者。因此，旧俄罗斯的资产阶级，得以“平和的”同化的方法，进行国家主义政策，其具体的表现，是基督教正教的传播和俄罗斯的学校、书籍、语言等。但是我们在这里应当注意的，就是资产阶级对于采取侵略政策的地方，在其政治的征服以后，无论如何，是不能以一贯的武力政策镇压到底的，为要巩固其势力与指导权，以兼并被征服的民族，非得采用同化政策不可。

两个相斗争的民族资产阶级，因其相互的实力关系不同，他们的国家主义，亦有守势与攻势之区别。攻势的国家主义，常常与在经济方面采取攻势的资产阶级的利害一致的，或制定特别的立法，以制限民族的权利，以达到资产阶级经济进攻的目的，或努力于爱国主义的煽动与强制的同化，或准备侵略的战争。守势的国家主义，或因其过于微弱，或经济与政治都受压迫，对于攻势的国家主义，既没有对抗的经济力，又没有对抗的适当的国家机关，努力于保持自己之“民族的精神”、自己的宗教、自己的风俗，以与世界隔离断绝。例如亚尔麦尼亚人与鞑靼人之间，在其竞争激烈之际，两方都采取攻势的国家主义，彼此不许有何等的接近，甚至于直接诉诸武力。但是旧俄罗斯的资产阶级，以雄厚的资本与强大的武力进攻的时候，亚尔麦尼亚的资产阶级与鞑靼的资产阶级，都采取防御的国家主义，旧俄罗斯的资本、资产阶级、店员、军队等，侵入土耳其斯坦的时候，新兴的乌阻伯克资产阶级，亦采取防御的国家主义，以保持自己民族的学校、风俗、服装等，以为抵制进攻的俄罗斯资本唯一的手段。但是旧俄罗斯的资产阶级，一方面，统治地位的强夺，与地方统治机关的斗争，大俄罗斯住民居住的都市与乡村的建设、宣教师的派遣、与地方学校的斗争，采用许多攻势的国家主义的直接行动；他方面，利用地方商业高利贷的资产阶级，使他们为旧俄罗斯的资本与乌阻伯克的农村，其尔基斯的游牧民团之间的媒介机关。为要达到这种经济的胜利，就制造适合于民族的嗜好与需要的商品如莫斯科的纺绩业，制造土耳其斯坦绘画所用的材料，某铁工厂制造土耳其斯坦特有的茶具之类。

同一的民族资产阶级，有同时采用两种国家主义的形态，对于一民族，进行经济的攻击，对于他民族，实行经济的保守，例如新兴的鞑靼资本主义，与强大的旧俄罗斯冲突之际，在统一言语、文化等基础上，维持与自国民的关系，采取锁国政策。但是对于较弱的乌阻伯克的资本，采取攻势的态度，在他们活动之中，可以看到许多积极进攻的政策，例如鞑靼的高等法官，教师、书籍的输入等。

民族资产阶级的科学所制造的民族特性，是直接反映资产阶级之阶级的利害。例如旧俄罗斯的民族学，关于鞑靼人的特质，是胆怯、虚伪、诡诈；可是在乌阻伯克人或其尔基斯人的乡村，关于鞑靼人的特质，是胆大、傲慢、压迫者。于此，我们很可以看到旧俄罗斯对鞑靼是采取攻势的国家主义，鞑靼对于乌阻伯克等，亦是采取攻势的国家主义。

同一民族之中，因其阶级的利害与其在斗争中相互的实力关系发生变化，可以表现两个相矛盾的民族特质。例如波兰的资产阶级，当旧俄罗斯以非常强大的资本进攻的时候，表示猛烈的敌对行动，甚至于暴动，以求建设统一独立的民族国家。但是旧俄罗斯的资本，改变方针，使波兰的资产阶级为经济的隶属，使其利用俄罗斯的市场，特别是使其利用俄罗斯的地方（西伯利亚、罗精工厂）。势力的相互关系，发生变化的时候，波兰的资产阶级，就采取守势的国家主义与顺应主义。

守势的国家主义，在其斗争过程中，资产阶级意气沮丧陷于绝望的时候，亦有完全抛弃自己民族的特质、发生守势的同化的倾向。例如犹太的资产阶级，为旧俄罗斯与波兰的资产阶级所压迫，不徒不排斥旧俄罗斯的文化，反而尽可能地与之同化，信仰正教，抛弃自己民族的特质，最后与旧俄罗斯的资本完全结合，采用反犹太主义。这种同化倾向的反面，又有空想的民主主义的形态，“西阿主义”是这种空想主义最典型的形态。所谓“西阿主义”，是犹太人想在他们的“故乡”（两千年以前的）巴勒斯坦，建设犹太人国家的计划，这种倾向，在其阶级的基础上，是资产阶级的认识，是想以自己的劳动力、以自己的原料为基础，建设自己的产业。这种认识是反映犹太人的资产阶级因受旧俄罗斯、波兰、亚美利加的资本之压迫而一切的或主要的经济都陷于绝望。

如上所述，国家主义的种类，是很复杂的。资产阶级在其与自己的竞争者的斗争，虽是适应实力的相互关系，采取某种的国家主义形态，但是一切的国家主义（攻势的国家主义，守势的国家主义，积极的或消极的同化作用，国家主义的空想主义），总不外是反映资产阶级想建筑自己的市场，依国家主义的宣传，隐蔽阶级的矛盾，麻醉无产阶级的阶级意识，以拥护其阶级的利益。

（2017年2月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李达全集》第六卷，《民族问题》，第二章《帝国主义前期的民族问题》）

编辑:红日欲出

来源:赤竹隐客公众号